禁泛起了湿意。
停车场的灯光总显得有些发黄,就像当年她坐着公交车从郊区回来,下了车站在站台上,遥遥望着远处橙黄的路灯下安静等着的少年。
在程允深快要走到许澄面前时,她眨巴两下眼睛,努力把眼角的湿意和泛滥的情绪收了回去。
一句“你是来接我的吗”出口时变成了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程允深没回答,而是皱眉问道:“感冒了?”
许澄的声音带着一丝哑意,是刚才情绪翻涌时的后遗症。
“没有,”她清了下嗓子,轻描淡写地解释,“可能是太长时间不说话。”
程允深看了她一眼没再问。
许澄跟着程允深来到他车旁。
她下意识往后车门走去,发现车门上没有门把手时愣了一下。
她尴尬地站在原地。
程允深的声音在车的另一边响起,“两座的。”
许澄:“……”
夜里路况很好,程允深一路畅通无阻地把车开回家,停在了车位上。
许澄解开安全带,等了半天,车没熄火。
车门锁住了。
她忍不住偏头看了眼。
程允深的双手仍然放在方向盘上,目光落在车前。
车玻璃上的反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,微仰了点头,于是下颚绷成条好看的弧度,一路没进修长的脖颈中。
唇线很好看,嘴唇却很薄。
但她知道它有多软……
“最长多久没说过话?”程允深突然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许澄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在问什么。
“一周吧,”许澄回忆了一下,“刚进俱乐部时他们把我分配在亚裔的队伍,越南队友居多,英文交流有点困难,那段时间就没怎么说过话。但也不是完全不交流,没有手机翻译时我们就用肢体语言沟通。后来相处时间长了,多少能听懂一点。”
“还有吗?”
“还有什么?”
程允深盯着某个虚无的地方出神,许久后紧绷的肩背才似松了下来,肩膀微微垂落,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。
整个人显出了几分落寞颓丧。
他偏过头,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,“你离开的这四年……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?”
许澄看着他。
他的眼睛即使在一片昏暗中也很亮,此时却泛着晶亮的湿意。
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楚再次冒了出来,比之刚才更加汹涌澎湃。
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。
“程允深,”她忍了又忍,还是忍不了喉间漫上来的哽意,“我可以一周不说话,一个月不用手机,一年不回国。但……”
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,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,在朦胧的视线中,看着眼前的人。
“但我每一天都很想你。”
看到和你一样高的人会想你,看到单肩挂着书包的人会想你。
看排球比赛会想你,听歌会想你。
摔伤倒在雪地里时在想你,站在领奖台上时也在想你。
……
“你后悔吗?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,程允深伸出手,很轻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。
“我不知道,”她没有违心地说好听的话哄他,而是坦白道,“我没想过后不后悔,但是只要一想起你,我就特别、特别想回来。”
想到她只能用高强度的训练,让自己累到没法再去想他。
原本计划五年才能达到现在的竞技水平,因为疯狂地想要回来,所以她逼着自己一次次突破极限,挑战更高的难度。
“可我不后悔。”程允深收回手,淡淡地说。
许澄抽了抽鼻子,努力止住哭意,抬眸看着他。
“许澄,我不后悔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,甚至很浅地笑了一下。
“程允深,”许澄抓住他撤回去的手,“现在我回来了,以后也不会再离开。”
在明白了程允深的态度后,许澄的心里冒出尖利细小的酸楚,但她不想就这么算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抬眸看向他,“你可不可以再给我……”
许澄的话被程允深打断。
“如果你必须在我和滑雪之间做出选择……”
他抽出自己的手,但没收回,而是撑在她椅子上,手腕弯曲,向副驾驶倾身而来。
在许澄的怔愣中,程允深将额头抵上她的。
他缓慢地闭上眼睛,却很重地呼吸了一下,声音里带着克制却泛滥的思念。
“我愿意暂时退出。”
属于程允深的温度和味道瞬间将她包围了起来。